2011-04-21來源:華廈地理瀏覽量:
下高架鉆涵洞,出了福州城,漆園還沒有到。路過山腳的北峰森林公園,路過山腰上的村鎮,路過養雞養鴨養狗的棚舍,山路彎了又彎,漆園到了。雖然只有360米的海拔,冬日陰雨天的漆園已足夠清冷,它和城市的距離,已足
每一滴漆都是珍貴的。漆是樹木的眼淚?是血液?離開母體,漆仍是活的。
漆會“咬”人——多數人靠前次接觸漆時會過敏,俗稱給漆“咬”了。不疼,只是奇癢無比,沒有特效藥,發作七天,不治自愈,不留痕跡。
漆會感冒。它在溫熱濕潤中干燥,受不得風吹,耐不了嚴寒,二十五度左右的溫度和八十五度左右的濕度才能保持漆酶的活性,才能結膜,否則就是病漆。
漆會挑剔。曾經,福州靠前脫胎漆器廠負責噴漆的老工人在暴雨突襲的夜晚趕回窨房,不顧住家離工廠二十公里的距離,也不管當時的交通工具只有一部腳踏車,只因為雨后空氣中的濕度大增,如果不趕緊打開門窗,漆會起皺,又要返工重來。
如此麻煩的漆回報給人們的,是溫潤親切的質感,含蓄內斂的光澤,防腐防潮防酸的特性,它甚至能消毒,防止大腸桿菌。所有的漆藝們家都說,對漆,把玩和摩挲都是一種享受。
是以,割漆工動刀前要敬拜漆樹神;而在自命名為“漆國”的日本,東京藝術大學學習漆藝的學生們靠前節課要去看漆樹,嘗試剛從樹下滴下的生漆的味道,還要喝漆樹葉熬制的湯,逐漸在內心視漆這種材料為一種信仰。
剛采割下來的漆為乳白色,接觸氧氣后顏色逐漸變深,為深棕色,待水分揮發,接近正黑色,“漆黑”正由此而來。人們在漆中加入朱砂,漆呈紅色。漆黑配朱紅,就此沉淀在民族記憶中。
在青銅的凝重逐漸褪去,瓷器的光芒尚未來臨之際,華夏歷史上,漆曾一度風光。它是買櫝還珠的“櫝”,勝過貴重的珍珠;它是“曲水流觴”的“觴”,漂浮水上承載佳釀;它還是“舉案齊眉”的案,托舉著佳肴、素手和情感的溫度,體己而家常。戰國和兩漢的出土墓葬中,無論是湖北的曾侯乙墓還是湖南的馬王堆墓,漆器的豐富和瑰麗唯令人屏息凝望。生前,懸掛鼓的虎座鳥架上,黑、紅、黃三色髹漆;錦瑟上,髹漆;戈戟的長柄上,髹漆;龜形的盾牌上,髹漆;以薄木片卷曲成桶壁為胎,妝奩盒上髹漆;大盒子里套小盒子,食器髹漆……死后,棺槨上髹漆。至今,貴州、湖南的山區,仍以為老人備下生漆棺材為孝,描繪了馬王堆棺槨上宇宙天體的漆,也伴隨著一個中國普通老人的下葬,漆是活著的人能給予逝去生命的體面和尊嚴。
福州脫胎漆器堅固輕巧,工藝復雜,先以石膏塑胎,用麻布混漆在胎上逐層裱褙,陰干后脫去原胎,留下漆布雛形,經打磨髹漆,施以紋樣,方大功告成
七世紀起(又是一個七),漆開啟了另一段傳奇。日常生活用具的領域已讓位給瓷器,它另辟蹊徑,開創了雕漆的濫觴以啟后世,發展了早已有之的鑲嵌大放奢華,發明了夾纻的技法大造佛像。